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寄奴是南朝宋开国皇帝刘裕的小名。
近期,文博圈发生了一件大事:镇江发现了刘裕舅舅赵宣之的墓。
墓室不大,“刀”形单室,被盗过,出土相对完整的随葬品20来件,比较朴素,都是陶器。
朴素的随葬品、不大的墓室,怎么能确定墓主就是刘裕的舅舅?
锁定墓主的是一枚青铜六面印。
本期,文脉君就来说说六面印的玄机。
壹一枚六面印锁定墓主身份
刘裕舅舅赵宣之的墓位于镇江市润州区官塘桥街道。
2023年1-4月,为配合环山路地块基本建设,镇江博物馆在地块范围内进行了考古调查、勘探和发掘工作,共清理出东晋至南朝时期砖室墓7座。
镇江市文物保护和考古研究所副研究馆员李西东锁定墓主身份的是一枚青铜六面印。尽管已经1600多年,但印章上的字清晰可见。
六面印上,阴刻篆书,鼻印为“白记”,正面为“臣宣之”,左为“赵长文”,右为“赵宣之白事”,后为“赵宣之白牋”,底为“赵宣之”。
由此可以判断墓主人名为赵宣之,字长文。
根据《宋书》记载,赵宣之为赵裔长子、赵安宗之兄(弟)。赵安宗即孝穆赵皇后,为宋武帝刘裕生母。
赵宣之官至江乘县令,江乘县,也就是今天南京市鼓楼、栖霞、江宁以及镇江句容的沿江一带,范围很大。
刘裕
“确认墓主的身份主要凭文字。买地券、墓志、印章……都可以。如果是墓志,可以100%确定墓主是谁,因为墓志上会把墓主身份信息、一生经历的事情都介绍清楚;而印章的信息量没有那么大,要结合文献、时空进行比对。”李西东分析认为,刘裕是贫苦起家,外公一家都是从徐州迁到镇江,文献、时空都对得上。
经过分析比对,排除同名同姓的可能,李西东认为,这个墓主赵宣之应该就是刘裕的舅舅。他说,“赵宣之去世早,应该没有收养过刘裕。”
贰南京曾出土多枚
在镇江,除了发现刘裕舅舅的六面印,还发现过一枚“皇家”六面印,主人萧道度是齐太祖萧道成的大哥。
南京也陆陆续续有发现。
据文脉君所知,目前存世的六朝青铜六面印共100多枚。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天津博物馆、湖南省博物馆、江西省博物馆、南京市博物总馆都有收藏。
东晋 “华瑛”六面铜印
2015年,南京市考古研究院副研究馆员陈大海负责的南京铁心桥“四联”东晋墓也是靠一枚铜质六面印把墓主身份“挖”了出来,六面印上刻着墓主的名字:张迈。
陈大海介绍说,“六面印全国出土的并不多。就南京地区而言,张迈的六面印是当时已知的第6枚。之前,曾经在六朝士族大墓中出土。”
文脉君了解到,六面印出土的地区主要集中在南方,最北到达了徐州,最南到达了广州。湖北、江西、西安等地也有个别出土。
东晋 “颜镇之”六面铜印
而南京作为六朝的中心,出土六面印的数量自然是遥遥领先。在老虎山的东晋豪族颜氏墓群中,东晋名臣颜含的孙子颜綝,以及尚不能确认辈分的颜镇之,墓中都有六面印,都珍藏在南京市博物馆。
最知名的莫过于颜綝的六面印,印文分别写着“颜綝”“臣綝”“颜文和”“颜綝白事”“颜綝白牋”和“白记”。
在《江苏文库·研究编》收录的《江苏篆刻史》中也有对它的介绍。
六面印,听上去是像骰子一样的立方体,用起来会不会染了满手印泥?
东晋 “颜綝”六面铜印
实际上,六面印是一大一小两个立方体堆叠在一起,侧面呈凸字形,下大上小,中间的位置刚好可作持握之用。柱钮中间穿孔,可以穿绳以便携带。
仔细端详印文的字体,上部收缩较紧,下部有意拉长,形成一种特殊的长条形,上紧下松,收笔尖若悬针。这种风格的篆书,被研究者形象地称为“悬针篆”。
叁
是六朝贵族的“潮牌”
南京铁心桥出土的六面印,主人张迈是一个将帅,曾管理梁州。
马鞍山东晋谢氏家族墓出土的六面印,主人谢沈是一位史学大家,著有《后汉书》百卷及《毛诗》《汉书外传》等。
在南京还出土过綦毋邃的六面印,他注解过《列女传》《三都赋》《孟子》等。
……
我们可以看出,六面印的主人都是“大咖”。
“张迈”六面印
南京师范大学文物与博物馆学系主任、教授王志高介绍,六面印是六朝时期盛行的一种印章款式,因以一印而具备多种印文,可以适合于不同的用途,开后世套印的先河。
由于流传有绪的传世遗物以及墓葬考古出土的实物都很罕见,所以六面印极其珍贵。
东晋 “谢沈”六面铜印
陈大海告诉文脉君,六面印是六朝时期贵族士大夫们的“潮牌”,只流行于上层社会,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其实,六面印是多面印中的一种,多面印的种类其实有很多,有两面印、四面印、六面印、还有十六面印……
文脉君见过最厉害的是南北朝时期的一枚多面印,共有八棱二十六面,刻有四十七字,“凡尔赛”地公示着印主诸多官衔、公文落款而被称为“天下第一印”,他的主人是南北朝官员独孤信。
印文分别为:臣信上疏、臣信上章、臣信上表、臣信启事、大司马印、大都督印、刺史之印、柱国之印、耶勅、信启事、信白笺、密、令、独孤信白书。
此外,在湖北枝江,还出土过一枚王羲之的六面印。至于他是不是我们所熟知的大书法家王羲之,还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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